十五

  「王行之,你跟我来一下。」宋景卿在课间操的时候把王行之叫住,一路带
自己独立的办公室,作为校长的亲戚,她是有特权的。走廊上老师们对她也客气
得很,个别的甚至会意的对王行之笑笑:「王行之,英语又没及格吧?」

  王行之垂头丧气,自从他和以前的英语老师不对付以后,他看见那歪七扭八
的字母就讨厌,选择题向来填A,其他的就空着,能及格就怪了。此时他呆滞地
看着宋景卿不断抬起放下的高跟鞋,心里在想着等会要怎么说,他对宋景卿还是
有感激的,换作以前的那个英语老师,一定会站在讲台上,大声的将他的分数念
出来,狠狠地嘲笑他,可宋景卿没有这么做。男人是要面子的,男孩也一样。

  「做吧,王行之。」宋景卿对王行之笑笑,示意他坐下来。王行之默默地挑
了一个位子,在沙发的中间撂屁股。宋景卿把门关上,这样他们俩就和外面的老
师们隔开。

  「这可是二人世界啊!」王行之心里不知怎的旖旎起来,他甩甩头,将这不
合时宜的念头赶走。

  「怎么啦,王行之,头痛?」宋景卿的声音温柔极了。王行之受宠若惊般摇
了摇头,那小巧的镜片后透出来的关切目光让他的心一荡,王行之立刻对新的英
语老师有了好感。

  「天气真热,」宋景卿看似无意的解了衬衫上的一颗扣子,王行之想得到暗
示一般心脏一蹦,接着宋景卿转身走到墙角的饮水器旁,弯腰给王行之倒水。王
行之这时候才注意到宋景卿的身材,宋景卿的小腿裹着黑色的丝袜,又长又细,
让他想起美轮美奂的丹顶鹤,隆起的臀硕大浑圆,正正对着他,他不由自主的用
眼光勾勒起它的轮廓,在脑子里描绘它光裸的样子。

    「不知谁这么好运,娶了宋老师当老婆?」

  「谢谢老师。」王行之有些拘谨的起身接过杯子,满脸正经。他一边在心里
鄙视自己的虚伪,一边淫荡地浮想联翩——「嘿嘿,老师的手又滑又凉。」

  「王行之,」宋景卿挨着王行之坐下,「鉴于你的成绩,老师觉得有必要对
你进行个别辅导——你愿意吗?」

  「好好好。」王行之觉得自己被一股撩人的香气笼罩,微微的有些晕。宋景
卿妩媚的凤目好像在对他说着什么,游离着暧昧的神采。

  「那好——」宋景卿突然将坐着的身子往前倾,一下子扑进王行之眼里的,
便是隐隐约约却又摄人神魄的白,丰腻肥美,打开口子的格子衬衫遮不住美景,
那两团粉糯糯的肉,深深地沟,不可阻挡的跃入王行之的眼。

    王行之像被美杜莎凝目瞪视的男子,心甘情愿的被石化,他觉得自己是主人
异常宠爱的宾客,好客的女主人居然毫不吝惜的把自己丰熟的水蜜桃坦诚奉献,
他的呼吸停止,胸一阵一阵的发闷,心要蹦出胸腔来。他记得有人说过,女人最
美好的裸,是极力掩盖,又无意泄露的裸。这种裸像是两座大山,压得他无法动
弹,压得他发不出任何声响,好像喉咙被一块布头堵住似地。

  王行之感觉自己的眼在看与不看间剧烈挣扎,两个念头在脑中拔河,忽左忽
右做着殊死搏斗。宋景卿红红的薄唇划起一丝得意的笑,将头靠得更近,身子几
乎是以鞠躬的角度斜着,将凹凸有致的躯体更慷慨的呈现在王行之眼中。

    王行之局促不安的念头被欲望的浪潮击退,他的眼不受控制的探进去,这次
更加令人血脉膨胀,他不但窥视到那道诱人犯罪的深沟,就连黑色的,精美的,
极其能调动男人欲望和想象力的丝边,都看的见。他当然知道那条丝边是属于什
么物品的,要不是有眼窝的束缚,他的眼珠早已经飞过去,钻进沟里,渴求的探
索。

    他真真切切的看到蕾丝胸罩的上边绣着的白花,花瓣底下埋伏着两团肉肉的
大包,他的心里腾起一股火苗,眼看就要把他的理智烧干,宋景卿突然动了。

  「哎呀,坐在一起好热!」宋景卿逃脱一般,轻盈的站起身,在沙发对面的
办公椅落座,一双长腿儿淑贤的并紧了,右手像小扇一般在耳边挥动,微红的俏
脸此时端庄正经,让王行之想起教堂壁上的低垂着头的圣母。

  嗯?王行之还沉迷在刚才的美景中,宋景卿促不及防的转变让他发了傻,他
带着赎罪的心,忐忑不安的看着宋景卿的眼,没有发现责备与气愤,顿时松了口
气。宋景卿的美腿忽然一闪,换了个姿势,曲线玲珑的横在王行之面前,王行之
像可悲的猎物,又被美味的饵勾得心里发痒,他尽量只用余光打扫宋景卿裙下的
腿,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膝盖动了,老师好像又换姿势了!王行之犹如青蛙般
及时捕捉到这一闪而过的动态,啊!那是内裤吗?是吗?他仿佛在宋景卿换腿的
瞬间看到大腿尽头的幽深的黑,是内裤的颜色,也可能是光线的阴影,那三角的
黑,像胸乳间的白一样,勾得他蠢蠢欲动,想要看个清楚。

    他带着胆怯看了看宋景卿,宋景卿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秀气的娥眉挑的高
高的,有些轻佻,细细的眸子是明亮的,流转的,好像在鼓励他。

  「上!上!上!」心里的声音怂恿着,王行之吐气如火,嘴好似得了哮喘一
样半张着呼吸,全身的肌肉绷起,像一张要发射的弓,不管了!——

  「老师!王行之!你们在里面吗?」门突然被敲响了,王行之被吓得一蹦,
腿碰到桌脚,桌面上的杯子啪得应声而倒,水流泻着,他摊在柔软的沙发上,心
里遗憾和庆幸交织着,复杂难言。是唐明月的声音。原来她发现平时一定来做操
的王行之不在了,问了同学才知道王行之被宋景卿带走,她在上课时就敏感的发
现宋景卿看王行之的眼神不同寻常,少女警觉的心驱此刻发挥作用,竟使她神使
鬼差似地找了过来。

  「又是这小妮子!」宋景卿跺了跺脚,收拾心情和衣领,调整脸上的表情,
起身开门。

      ***   ***   ***   ***

  「宋老师肯定喜欢我,嘿嘿嘿,我是不是太有魅力了?」王行之对着商店的
窗面风骚的笑,淫荡地拿手拨弄实在称不上发型的短发,搔首弄姿的正自恋呢,
就看到里头的男店员跟看到外星人似地盯着他,一脸囧样,他顿时羞得不行,抬
头红着脸疾行。在一条街就是家了,不知道妈妈今天煮什么,他下意识地加快脚
步,拐过弯。

  「那是妈妈!」王行之远远看见苏蘅,穿着一套素白的长裙,一阵风拂过,
衣袂飘飘如仙。他刚要喊,却又住了口。他注意到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黑色的大轿
车里出来,而妈妈正朝他走去。王行之的心猛地一紧,快步沿着墙角靠近,躲在
一棵高大繁茂的榕树后边继续观察。

  「他是谁?为什妈妈会跟他握手?」王行之又惊又怒,「是了,他那么高,
那么帅气。」王行之看着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的身高该有一米九左右,方脸
上有着成熟男人的稳重,衣衫阔挺,举止潇洒,充满成功男人的自信。

  王行之看着那双闪闪发亮的皮鞋,再看看自己脚上因为踢球而发黑的球鞋,
有些自惭形秽,妈妈咯咯咯的欢笑声随风而来,他的拳头握的更紧,骨节突兀着
发着白,虎口的肌肉高高鼓起,王行之多想跳出去,大声质问他们的关系,可是
他却无端的自卑起来,突然间全身乏力,两脚像生了根一般不能移动。和那个男
人相比,他像是一只羽毛未全的小公鸡,身上又脏又臭,腋下汗味熏天,狼狈的
在低低的草丛间胡乱地窜着,透过草隙偷偷仰视阳光下昂首阔步的孔雀,心中嫉
妒又羡慕。

  苏蘅和男人贴的很近,男的帅而高大,女的美而娴雅,神仙眷侣一样和谐美
妙。他和妈妈站在一起,多么相配!王行之心里绝望的想,一只大大的树蚂蚁被
他攒在掌心,捏得粉碎,散着像桉树一样的刺鼻气味。他一边痛恨自己廉价的自
卑和无助的胆怯,一边痛恨妈妈可耻的背叛和可恨的虚荣。

    啊!妈妈钻进男人为她打开的车里,自愿而从容,车子缓缓而去,黑亮贵气
的车身弹出几道炫目的阳光,险些将王行之圆睁的眼刺瞎!「啊!」王行之痛苦
的低吼,眼睛紧闭,黑红的视网膜上仍停留着那车子的一溜尊贵的亮彩,像烙印
一样刺痛他的脑子。

    几秒之后,王行之睁开眼,他的目光变得茫然,动作僵硬的如同老人,不协
调,无目的。他下意识地拿手抠着树皮,看着蚂蚁爬上爬下,好像看到它们的渺
小,盲目和无足轻重,他就能得到抚慰和平息。

  「妈妈,妈妈肯定是喜欢那个人的,肯定是。」王行之得了强迫症似地念叨
着,脑子里将苏蘅的欢笑声过了一遍又一遍——巨大的酸楚和失落让他觉得自己
可怜更可悲,他孑然而行,夕阳给他拉了一条孤独的影,他的心情从高高堆砌的
欢喜浪尖,跌入灰色撕裂的痛苦深渊。几分钟之间,青春少年仿佛觉得就已经尝
遍人间所有的喜怒哀乐,体会到昙花盛开又枯萎,夏蝉喧嚣又孤寂,他的心里充
斥着的负面情绪,渐渐交织在一起,混合变异,像条蛇阴险的蜷缩,盘踞下来缠
住灵魂。

    苏蘅毫不掩饰流露出的快乐刺痛了王行之的心,失去,被遗忘的情绪一圈圈
增粗,堆积,压得他不得不驼着背,勾着头。他怪异的察觉自己仿佛走在一个无
声的世界里,这个世界似曾相识,像是一个电影里的情境,而他的所有感官统统
被剥夺,只有眼还在发挥作用,周围的人光一般流过,王行之独自逆流而下。他
甚至无端羡慕起下午在学校踢球的自己来,那时候,他迎着四面的阳光,心情多
么灿烂。

  陈国梁自得地坐在车上,他这次下来,准备试探苏蘅对他的感情,顺便和县
委书记姬云飞谈论一下公事,联络一下感情,他知道姬云飞的父亲的战友视他如
子,姬云飞的父亲就是以命换命的救了那位高官,那是一位省部级的高官,多走
走对将来的调动是有好处的。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因为他在车里拿出苏蘅在
十几年前送他的书,并且一一说出她那时的穿着细节,送礼物的地点,时间,甚
至气候时,他在苏蘅眼里看到了感动。今晚和市委市政府的几个领导有个饭局,
苏蘅也要参加,她终于答应与他同去,而他要——

       ***   ***   ***   ***

  已是华灯初上了,人造光像黑夜的眼睛,逡巡着,漂流者,时而零落,时而
汇集。王行之慢悠悠的逛着,爸爸因为一个女人而离开了他,他恨爸爸!现在妈
妈也有了男人,很自然,不是吗?女人总归是需要男人的。王行之吐着烟,他手
插着裤袋,幻想自己走在寂寥的美国西部,可惜没有马陪伴。身上起了汗,皮肤
滚烫滚烫的要烧着了!胸中填满了愤怒,股四头肌随着步伐有力的收缩,舒张,
肌肉纤维兴奋起来,骨头一阵阵的发痒。

  王行之抬了头,像狼一样对天长嚎,「有什么了不起,我一个人也能活!」

  「诶?这不是王行之吗,干嘛像狗一样乱叫,想吓人啊——」

  王行之猛地抬头,才发现自己竟来到桌球摊前的小巷子里,昏黄的路灯照得
人恍恍惚惚的,他定了定神,一瞧来人,脸上就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牛粪,说什么哪,他妈的嘴擦干净点!」这牛人凤是三中的校队足球队长
人长得倒是不差,球风肮脏龌龊,是王行之球场上的死敌,每每在和王行之的对
挑中给他过人射门,屈辱的很。

  「靠,你他妈到来劲了!」牛人凤骂骂咧咧,宽阔的额头耸起几道深纹,用
手上的桌球棍指着王行之的腹部。

  王行之龇着牙,冷冷的瞪着牛人凤,体内雄性的好战因子被撩拨起来,肾上
腺素使他心肌收缩力加强、兴奋性增高,跃跃欲试像只刚放出樊牢的饿虎。

  「表,表哥——」牛人凤被王行之眼里闪烁的凶光吓得一缩,退了半步,扭
头叫人。

  「你就是王行之?」有些粗的声音响起,巷子里的光顿时被一个雄壮的体魄
遮挡一大半,四周的虫儿也偃旗息鼓,王行之还没看清来人的模样,迎面风来,
他本能的一低头,躲过直拳,就觉的对方一双手合拳一下砸在他背骨中间,直接
把他砸趴在地上,王行之闷哼一声,心里骂了声操,真他妈的卑鄙!抬起头,双
手伸出勾住眼前的脚踝,感觉手里的小腿一动一扯,想要挣开他的抱锁,他赶紧
双手用力一合,死死抱住脚踝向怀里猛地一带,把牛人凤的表哥掀的仰面摔倒。

  王行之像豹子一样窜过去,骑在对方肚子上,照脸上左右开弓,打得对方嗷
嗷嗷直叫,王行之打得性起,妈的,爽!他抡起拳头,正要继续,脑后突然重重
挨了一下,顿时一阵阵发晕,分不清方向,他勉强支起身,一脸狰狞的看着偷袭
的牛人凤,牛人凤发出一声极具女性化的尖叫,惊恐的看着扑过来王行之,两手
举起挡在胸前。

    「你个傻B!」王行之一脚揣在牛人凤的胸前,牛人凤号丧一般咚咚咚退至
墙边,王行之跟过去瞅准牛人凤的肋骨就来了一记,那一拳正打在牛人凤软肋上
牛人凤捂着肚子跪在地上趴不起来,胡乱干呕着。

  「王行之——!是你吗!」远处传来唐明月的叫声,王行之抬起头,一对身
影朝他奔过来,「快,你妈妈她——」巴夏桑上气不接下气。「嗯?妈妈?」王
行之直起身来,向唐明月和巴夏桑走去,「我妈妈怎么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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